第3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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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0 章
*
大王早起去了一趟祖廟。
昨夜同妹妹傾訴後，總覺不夠盡興，想去廟裏拜一拜，說一說。
廟就建在宮裏，不算遙遠，但大王仍懷了一顆忐忑興奮之心。
主廟裏供奉著上一任老王，亦是大王的叔父，還有大王的祖父、祖祖父、祖祖祖父……往上推一直到那位英明神武的文王陛下，但沒有大王親生的父母。
他們只是地方封侯，之國以後，是沒有再回叢陽的資格的。是因為沾了大王的光，才得以搬回兩個牌位，擠進側殿一隅。
大王祭拜往自己的叔父，悄咪咪的，做賊似溜進側殿。
他向父母鞠躬，禱告，講了近來一月的經歷——當然其中包含了春日宴和昨日出宮。
大王的傾訴並沒有特意著中講王後，甚至連他自己站在父母牌位前都楞了一楞，心想他為何而來？激動又是在激動什麽？
他自己不清楚，連嘀嘀咕咕的語調都模糊。
大王最後親手給牌位前擺上瓜果，比不得每年的祭祖祭典豐盛，但那僅僅是祭典，眼下這些瓜果都是父母活著時最喜歡吃的。
大王覺得自己是個孝子。
他坐著鑾駕離開，一路晃悠悠駛回寢殿，太陽也好，照得人迷了眼，他背靠著，手扶著，胳膊擱在扶手上，人除了恍惚更有幾分困倦。
“參見大王。”宮人內侍遇著王駕，都是要匐拜磕頭的，這又來一隊。
大王瞇著眼眺過去，發現這一隊就三人，當中的宮人腳下正好有個水窪，若跪下去，紅裙就臟了。
“唉，平身平身，不用拜了。”大王是好心，等那女子站直了身，他才反應過來：“唉，你不是宮人吧？”
她穿的衣裳不是宮人服飾。
女子擡頭，大王仔細瞧著陌生一張臉，完全沒有印象。
但是長得不賴。
“回陛下，奴是夫人的侄女。前日及笄，姑媽也想見見，所以召奴進宮住上幾日。。”
原來是張夫人的侄女啊……大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：“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“奴名婉婉。”
“婉婉。”大王重覆道，“倒是聽九九提過。”其實根本沒印象，習慣性怕女子傷心而已。
張婉婉垂頭應笑，嘴角的弧度嚴格遵循分寸。
大王瞧著，心想她倒是人如其名。
張婉婉卻撲通一聲跪下，大王眼睜睜瞧著泥濺在裙上，禁不住“哎呀”惋惜。
張婉婉道：“大王，求求您去看看我姑媽吧！她昨日傷心，徹夜未眠，整個人都憔悴壞了。”
大王這才想起來，昨日維護王後，的確是把張夫人傷了，之前忘了，現在記起就心一揪。
“寡人去瞧瞧。”大王命內侍轉道，去張夫人宮中。行得不急不緩，到宮外內侍高喝，滿宮人來聽宣，卻不見張夫人。
張婉婉急得快哭了：“大王，姑姑去哪裏了？她不會有事吧？”
“莫慌，莫慌。”大王安慰婉婉，但其實自己也緊張。
“姑姑待我最好了，她不會有事吧？”
“不會的。”大王口中呢喃，其實心亂如麻，一來擔憂張夫人尋短見，二來身邊佳人哭得傷心，他瞧著也難受。
大王帶著張婉婉遍處去找，都尋不見，大王的後背都透了汗，張婉婉更是哭得都沒聲了。她到處跑，甚至失禮催促起大王，大王自覺對不起張夫人，未責怪她。
張婉婉人小身嬌，跑得久了，一個腿軟沒站住，差點跌坐地上——大王眼疾手快扶住她。
“來——”大王牽扶她上鑾駕，一道再尋。
最終在叢陽臺下仰見張夫人。她竟站在樓頂，聲稱要跳下去。
大王急得徑直跳下鑾駕，張婉婉跟在後面，哪還記得對小南的許諾，前後跑上叢陽臺。
小南回宮時，已過大半夜，聽著更聲，敲過醜時。
叢陽的天，仍舊是一片漆黑。
老鬼仿佛一直都候在宮門口，小南一進來，他就沖過來：“怎麽樣？”
跟陣妖風似的，小南沒有防備，心頭一跳，再看老鬼神采奕奕，與宮門口那些昏昏欲睡的守衛們形成鮮明對比。
正好一輛糞車經過，小南是有經驗的，忙道：“避讓——”
老鬼隨著她飄到一側。
他還追問，小南禁不住道：“你怎麽精力這麽旺盛？瞧瞧人家。”遙指那些守衛，“——都困了。”
“老夫是鬼呀！”老鬼道，“按著鬼界的說法，這會是清晨九十點鐘，精力最好。”
等到了卯寅之間，則相當於午時飯點，該小憩了。
算他厲害，小南心想，答道：“還好。”
“卓青那孩子怎樣？”
“你又沒見過他，這麽關心？”
“我聽你和公主丫頭講，像個好人，不該死。”
“他沒事了，能挺過這一劫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雖然不存在胡須，但老鬼仍捋了捋空氣，吟道，“怎麽會被刺呢？查明是什麽原因？”
“還說這呢。”小南邊走邊道，“卓青昏迷前說過七個字‘上回使節來叢陽’，提示我們襲.擊長公主的事，與常國上回來訪有關聯。那是五年前的舊事，只有大王和卓青見了使節，姜昀尚未當上王後，對此事全不知情。”
“卓青只說了起個字？”
“是，然後他就昏迷過去了，現在還未醒。”
老鬼點頭：“那只能去問問大王了。”
小南亦點頭，所以她現在行進的方向是大王寢宮，準備去問個明白。走了五、六步路，忍不住回頭同老鬼發牢騷：“你說他都能講七個字，幹嘛不提重點？”
老鬼在空中定住，似是楞了楞，而後道：“他要講了重點，你這回還會往小子宮中去麽？”又勸，“凡人就是這樣，臨終遺言總說不到點上，不留下誤會就不錯了！”
“呸呸，什麽臨終，我可是把卓青救活了的！”
大王避見臣子已久，之前也避見王後，但小南覺著和大王一起出了趟宮，應該有所不同了，所以她就來門前詢問。
只是在寢殿門口的內侍看來，傳言中古怪的王後一個人，對著天空自說自話走近，深更半夜要見大王，更古怪了！
內侍們不曉得昨日大王出宮的事，腦內的印象仍是大王不待見王後，於是對小南的到來不冷不熱，直接告知大王不在寢殿裏。
這麽晚了，他不在寢殿在哪裏？
肯定沒有出宮去。
老鬼在小南身後道：“狐貍奶奶，會不會小子就在殿內，只是騙你？”他故意壓低聲音，實際上不管多大聲凡人都聽不到。
小南調頭回轉，至無人處取出披風披上，再入寢殿。
老鬼在後頭追：“妙哉妙哉！”
小南入內，殿內只有些宮人內侍，閑極無聊，發呆的發呆，摻瞌睡的摻瞌睡，還有個小內侍不住將食指對碰，假作蟲飛。
小南飛出殿內，直上雲霄，對老鬼道：“走，找找他去！”
老鬼便跟著小南張羅，一妖一鬼找了一圈，最後只剩下叢陽臺。
老鬼道：“肯定在這裏面了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小南旋即否定，大王昨日才向她允下的承諾。
老鬼攤手：“沒有別的地方了呀？”
小南仍舊相信大王，並講出大王許諾。
老鬼道：“在或不在，進去看看便知，不在乎多飛幾步路。”
言之有理，小南便決定飛進去。她一直身處高位，此刻俯低一點，打算從從陽臺最高的那扇窗入內，結果才剛到窗外，就望見裏頭帷幔亂飄，聞著香氣撲來。
和那夜她偷入叢陽臺瞧見的一樣。
老鬼能穿墻，直接進去，小南從窗戶入室內，反成了跟在後面的。
一前一後，瞧見最裏面大王抱著張夫人在昏睡。
老鬼：“嘖嘖。”
小南心沈，一模一樣。
卻又不一樣，大王輾轉身子，她才發現被大王擋著的又一人。
原是雙艷並嬌。
老鬼：“嘖嘖嘖嘖嘖。”
小南心頭怒起，卻忽覺身子一輕，腦內浮現姜昀小時候的記憶，那時她初遇大王，翩翩少年街上邂逅，溫如春山。又浮現她當了王後，面對旁人的奚笑和異樣眼光，回到寢殿背人處反覆莫背為後需恪守的尊則。
這兩處記憶重重襲來，帶著排山倒海，剝心剜肺的強烈失望，而後輕輕飄散。
“狐貍奶奶……”連老鬼都察覺出異樣，輕聲驚呼。
小南順著老鬼的目光擡頭仰望，是的，姜昀殘存的意念若螢火，如星光，一點點飄離肉身，越飄越遠，越飄越高。
越來越稀薄。
最後淫滅在空中。
也許數百年後，日月滄海，會化為土，化為花，化為水，但現如今只是無知無識的微塵。
姜昀徹底消散了。
這具肉身，今後將完全屬於小南。
小南仰望頭頂良久，直到老鬼小心翼翼地提醒她，原主已經早沒了，頭頂什麽也沒有了。
小南不出聲，憤然轉身，飛出窗外。
“狐貍奶奶，等等我啊——”
小南飛在空中，先是憤懣，而後漸轉難過，繼而沈著的心又飄起來，替姜昀不值。
於凡世間，姜昀比她這只小狐貍精厲害多了。小南代替扮演王後，發覺許多政事都處理不來。文武雙全，姜昀還使得一雙好錘，有萬夫不當之勇，能把全天下男人都打趴了，已經模糊甚至淩駕了男女之別，為什麽還要依靠男人來主宰自己的命運？
為什麽還要去當王後？自己做大王不好麽？
現在的大王無德，令人失望，就把他丟進深海老林餵野貓去！
小南百思不得其解，心頭煩悶，回到自個寢殿，本來圖個沒人清靜，卻一眼瞟見大王昨日更衣的帳簾。
想起他方才在叢陽臺的樣子，不禁罵道：“狗改不了吃屎。”
“你罵我做甚？”陸遲悠悠現身。
老鬼是一直飄在小南身邊的，見忽然現出一男妖。在他現身之前，殿內可是一絲一毫的妖氣都沒有啊！
道行深，藏得好，老鬼旋即明白這就是自己要找的大妖，上前拜道：“爺爺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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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王早起去了一趟祖廟。
昨夜同妹妹傾訴後，總覺不夠盡興，想去廟裏拜一拜，說一說。
廟就建在宮裏，不算遙遠，但大王仍懷了一顆忐忑興奮之心。
主廟裏供奉著上一任老王，亦是大王的叔父，還有大王的祖父、祖祖父、祖祖祖父……往上推一直到那位英明神武的文王陛下，但沒有大王親生的父母。
他們只是地方封侯，之國以後，是沒有再回叢陽的資格的。是因為沾了大王的光，才得以搬回兩個牌位，擠進側殿一隅。
大王祭拜往自己的叔父，悄咪咪的，做賊似溜進側殿。
他向父母鞠躬，禱告，講了近來一月的經歷——當然其中包含了春日宴和昨日出宮。
大王的傾訴並沒有特意著中講王後，甚至連他自己站在父母牌位前都楞了一楞，心想他為何而來？激動又是在激動什麽？
他自己不清楚，連嘀嘀咕咕的語調都模糊。
大王最後親手給牌位前擺上瓜果，比不得每年的祭祖祭典豐盛，但那僅僅是祭典，眼下這些瓜果都是父母活著時最喜歡吃的。
大王覺得自己是個孝子。
他坐著鑾駕離開，一路晃悠悠駛回寢殿，太陽也好，照得人迷了眼，他背靠著，手扶著，胳膊擱在扶手上，人除了恍惚更有幾分困倦。
“參見大王。”宮人內侍遇著王駕，都是要匐拜磕頭的，這又來一隊。
大王瞇著眼眺過去，發現這一隊就三人，當中的宮人腳下正好有個水窪，若跪下去，紅裙就臟了。
“唉，平身平身，不用拜了。”大王是好心，等那女子站直了身，他才反應過來：“唉，你不是宮人吧？”
她穿的衣裳不是宮人服飾。
女子擡頭，大王仔細瞧著陌生一張臉，完全沒有印象。
但是長得不賴。
“回陛下，奴是夫人的侄女。前日及笄，姑媽也想見見，所以召奴進宮住上幾日。。”
原來是張夫人的侄女啊……大王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：“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“奴名婉婉。”
“婉婉。”大王重覆道，“倒是聽九九提過。”其實根本沒印象，習慣性怕女子傷心而已。
張婉婉垂頭應笑，嘴角的弧度嚴格遵循分寸。
大王瞧著，心想她倒是人如其名。
張婉婉卻撲通一聲跪下，大王眼睜睜瞧著泥濺在裙上，禁不住“哎呀”惋惜。
張婉婉道：“大王，求求您去看看我姑媽吧！她昨日傷心，徹夜未眠，整個人都憔悴壞了。”
大王這才想起來，昨日維護王後，的確是把張夫人傷了，之前忘了，現在記起就心一揪。
“寡人去瞧瞧。”大王命內侍轉道，去張夫人宮中。行得不急不緩，到宮外內侍高喝，滿宮人來聽宣，卻不見張夫人。
張婉婉急得快哭了：“大王，姑姑去哪裏了？她不會有事吧？”
“莫慌，莫慌。”大王安慰婉婉，但其實自己也緊張。
“姑姑待我最好了，她不會有事吧？”
“不會的。”大王口中呢喃，其實心亂如麻，一來擔憂張夫人尋短見，二來身邊佳人哭得傷心，他瞧著也難受。
大王帶著張婉婉遍處去找，都尋不見，大王的後背都透了汗，張婉婉更是哭得都沒聲了。她到處跑，甚至失禮催促起大王，大王自覺對不起張夫人，未責怪她。
張婉婉人小身嬌，跑得久了，一個腿軟沒站住，差點跌坐地上——大王眼疾手快扶住她。
“來——”大王牽扶她上鑾駕，一道再尋。
最終在叢陽臺下仰見張夫人。她竟站在樓頂，聲稱要跳下去。
大王急得徑直跳下鑾駕，張婉婉跟在後面，哪還記得對小南的許諾，前後跑上叢陽臺。
小南回宮時，已過大半夜，聽著更聲，敲過醜時。
叢陽的天，仍舊是一片漆黑。
老鬼仿佛一直都候在宮門口，小南一進來，他就沖過來：“怎麽樣？”
跟陣妖風似的，小南沒有防備，心頭一跳，再看老鬼神采奕奕，與宮門口那些昏昏欲睡的守衛們形成鮮明對比。
正好一輛糞車經過，小南是有經驗的，忙道：“避讓——”
老鬼隨著她飄到一側。
他還追問，小南禁不住道：“你怎麽精力這麽旺盛？瞧瞧人家。”遙指那些守衛，“——都困了。”
“老夫是鬼呀！”老鬼道，“按著鬼界的說法，這會是清晨九十點鐘，精力最好。”
等到了卯寅之間，則相當於午時飯點，該小憩了。
算他厲害，小南心想，答道：“還好。”
“卓青那孩子怎樣？”
“你又沒見過他，這麽關心？”
“我聽你和公主丫頭講，像個好人，不該死。”
“他沒事了，能挺過這一劫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雖然不存在胡須，但老鬼仍捋了捋空氣，吟道，“怎麽會被刺呢？查明是什麽原因？”
“還說這呢。”小南邊走邊道，“卓青昏迷前說過七個字‘上回使節來叢陽’，提示我們襲.擊長公主的事，與常國上回來訪有關聯。那是五年前的舊事，只有大王和卓青見了使節，姜昀尚未當上王後，對此事全不知情。”
“卓青只說了起個字？”
“是，然後他就昏迷過去了，現在還未醒。”
老鬼點頭：“那只能去問問大王了。”
小南亦點頭，所以她現在行進的方向是大王寢宮，準備去問個明白。走了五、六步路，忍不住回頭同老鬼發牢騷：“你說他都能講七個字，幹嘛不提重點？”
老鬼在空中定住，似是楞了楞，而後道：“他要講了重點，你這回還會往小子宮中去麽？”又勸，“凡人就是這樣，臨終遺言總說不到點上，不留下誤會就不錯了！”
“呸呸，什麽臨終，我可是把卓青救活了的！”
大王避見臣子已久，之前也避見王後，但小南覺著和大王一起出了趟宮，應該有所不同了，所以她就來門前詢問。
只是在寢殿門口的內侍看來，傳言中古怪的王後一個人，對著天空自說自話走近，深更半夜要見大王，更古怪了！
內侍們不曉得昨日大王出宮的事，腦內的印象仍是大王不待見王後，於是對小南的到來不冷不熱，直接告知大王不在寢殿裏。
這麽晚了，他不在寢殿在哪裏？
肯定沒有出宮去。
老鬼在小南身後道：“狐貍奶奶，會不會小子就在殿內，只是騙你？”他故意壓低聲音，實際上不管多大聲凡人都聽不到。
小南調頭回轉，至無人處取出披風披上，再入寢殿。
老鬼在後頭追：“妙哉妙哉！”
小南入內，殿內只有些宮人內侍，閑極無聊，發呆的發呆，摻瞌睡的摻瞌睡，還有個小內侍不住將食指對碰，假作蟲飛。
小南飛出殿內，直上雲霄，對老鬼道：“走，找找他去！”
老鬼便跟著小南張羅，一妖一鬼找了一圈，最後只剩下叢陽臺。
老鬼道：“肯定在這裏面了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小南旋即否定，大王昨日才向她允下的承諾。
老鬼攤手：“沒有別的地方了呀？”
小南仍舊相信大王，並講出大王許諾。
老鬼道：“在或不在，進去看看便知，不在乎多飛幾步路。”
言之有理，小南便決定飛進去。她一直身處高位，此刻俯低一點，打算從從陽臺最高的那扇窗入內，結果才剛到窗外，就望見裏頭帷幔亂飄，聞著香氣撲來。
和那夜她偷入叢陽臺瞧見的一樣。
老鬼能穿墻，直接進去，小南從窗戶入室內，反成了跟在後面的。
一前一後，瞧見最裏面大王抱著張夫人在昏睡。
老鬼：“嘖嘖。”
小南心沈，一模一樣。
卻又不一樣，大王輾轉身子，她才發現被大王擋著的又一人。
原是雙艷並嬌。
老鬼：“嘖嘖嘖嘖嘖。”
小南心頭怒起，卻忽覺身子一輕，腦內浮現姜昀小時候的記憶，那時她初遇大王，翩翩少年街上邂逅，溫如春山。又浮現她當了王後，面對旁人的奚笑和異樣眼光，回到寢殿背人處反覆莫背為後需恪守的尊則。
這兩處記憶重重襲來，帶著排山倒海，剝心剜肺的強烈失望，而後輕輕飄散。
“狐貍奶奶……”連老鬼都察覺出異樣，輕聲驚呼。
小南順著老鬼的目光擡頭仰望，是的，姜昀殘存的意念若螢火，如星光，一點點飄離肉身，越飄越遠，越飄越高。
越來越稀薄。
最後淫滅在空中。
也許數百年後，日月滄海，會化為土，化為花，化為水，但現如今只是無知無識的微塵。
姜昀徹底消散了。
這具肉身，今後將完全屬於小南。
小南仰望頭頂良久，直到老鬼小心翼翼地提醒她，原主已經早沒了，頭頂什麽也沒有了。
小南不出聲，憤然轉身，飛出窗外。
“狐貍奶奶，等等我啊——”
小南飛在空中，先是憤懣，而後漸轉難過，繼而沈著的心又飄起來，替姜昀不值。
於凡世間，姜昀比她這只小狐貍精厲害多了。小南代替扮演王後，發覺許多政事都處理不來。文武雙全，姜昀還使得一雙好錘，有萬夫不當之勇，能把全天下男人都打趴了，已經模糊甚至淩駕了男女之別，為什麽還要依靠男人來主宰自己的命運？
為什麽還要去當王後？自己做大王不好麽？
現在的大王無德，令人失望，就把他丟進深海老林餵野貓去！
小南百思不得其解，心頭煩悶，回到自個寢殿，本來圖個沒人清靜，卻一眼瞟見大王昨日更衣的帳簾。
想起他方才在叢陽臺的樣子，不禁罵道：“狗改不了吃屎。”
“你罵我做甚？”陸遲悠悠現身。
老鬼是一直飄在小南身邊的，見忽然現出一男妖。在他現身之前，殿內可是一絲一毫的妖氣都沒有啊！
道行深，藏得好，老鬼旋即明白這就是自己要找的大妖，上前拜道：“爺爺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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